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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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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7-01-10 08:18:14
(一)
决是被我"收集"回来的。决最吸引我的是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中带着纯真和忧郁。当我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就决定要"收集"决一段时间,让我好好看这双酷似建的眼睛。自从建离开我后,在这几年间,我就发疯似的去收集凡是五官有一点象建的男人,在家里"摆放"一段时间,再用手中的财富把他们打发走,从来没有任何麻烦,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能抵抗我的高额"遣散"费。他们总是走得无声无息,过后,我就不再记得他们的名字。决就是在我这样的心态下,被我"收集"在家里的。休 闲 居 编 辑
决的那双眼睛实在象及了建,黑得发亮,很清澈,睫毛又长又密,眼里流动着光彩,而又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他是到我的公司应聘的。具体的应聘职位我已不记得了,只是我偶然走出办公室时,看到走廊里坐着的他,他抬眼望我的那一刹那,我已经被他的双眼迷住了。很快的,人事经理送来了他的资料,当他拘谨地坐在我办公桌前的时候,我微笑地告诉他,我已决定聘请他,但工作地点不在此处。他高兴地差点喊了出来。表情兴奋到了极点,丝毫没有一点怀疑。我说:"五点后,请你来我的办公室,我会带你到你的工作地点的,现在你可以先去人事部登记一下。在那一刻,我已决定跟人事部说,让他担任我的私人司机,因为我瞟了一眼他的简历,专长一栏上写着"有驾驶经验"。人事部向来对我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决就这样被我留了下来。
下午五点,决很准时的出现在我的办公室,他的脸因为兴奋而红红的,眼睛乘满了兴奋,他的皮肤很白,头发很整齐,身上的衣服很旧,但却干净。他很谨慎的表情让我清楚的知道,他涉世不深。我带着他走出办公室,然后下车库,跟他简单说了几句,我们就坐进了我的坐驾。我将车开出大厦,一直奔上马路,我看见决很认真的看我驾驶汽车,一声不吭,黑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将车开得飞快,很快驶上了高速公路,决的样子很紧张,他大概是被我的高速驾驶吓住了。大概四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了我的住宅前,我的住宅在这座城市的边缘,空气比市里好上一百倍。我喜欢这里幽静的环境,和轻新的空气。我把汽车停在车库里,示意决和我一起下车,决显然是被眼前的环境吸引住了,但他竭尽全力不让自己东张西望,我被他可爱的表情逗笑了,说:"不用紧张,如果你愿意看,就随便看吧。"他的脸红透了,黑眼睛看着手中的行李,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我。我没有再说话,让他跟着我进了大厅。
宽姐照例在客厅迎接我,她接过决手中的行李,问了一句,"开两个人的饭?"我点点头。她走开了,她从小把我带大,简直视我是她心中的神明。她很快走进厨房准备晚餐。
我把决带进书房,我示意他坐下,他中规中距的坐下,很勇敢的看着我,似乎等待着我派他上战场一样。我对他笑了一笑,说:"今天早上跟你说过了,你的工作地点不在我办公室,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帮我开车,也可以留在我的住所里帮我料理我的住所,随便你选,只要你帮我工作就行了。吃住我会全包,工资随便你开。"他诧异地看着我,显然已被我的条件蒙注了,他喃喃地说:"王总,工作由您决定吧。工资我不计较,您能给我工作,我,我。。。。。。。"他已不会将下面的话说下去了。我摆摆手,接着说:那好,那你就留在我的住宅里,帮我照料我的房子吧,工资每月两千吧。好,我们一起下去吃饭吧。"我干脆而利落,决没有任何说话的时间。
决就这样,留在我的住所,帮我管所谓的物业。
(二)
我对我"收集"回来的男人,从来都是不过两个月,就被我"遣散"的,他们没有任何的意见,一来是我的高额"遣散"费,二是他们从来就不知道我的用心。他们只会认为自己工作没有作到家,从而得罪了我这个不太说话的女老板。其实是我对他们已经腻烦了。
决对工作是很认真的,他总是帮宽姐把屋里打扫得很干净,屋外的花草也修剪得很整齐。每天总是默默无言的,黑眼睛的那一抹忧郁总是藏在深深的眼珠后面。宽姐对我说:"这孩子,一定有很多心事。"我对此,付之于一笑应付,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他的心事,我只知道他的眼睛跟我远去的建极为相似,是他的一双眼睛暂时留住了他。
一个很清凉的夜晚,我喝了很多酒,一大帮员工为一年一度的十天集体年假而开了一个大食会,他们边说边拼命灌我喝酒,说是老板一年辛苦,应该好好慰劳一下。我也放下平常冷若冰霜的脸孔,跟他们尽情的喝。在我还稍微有一点清醒的时候,我打车回了家。宽姐大概已经睡了,屋里很静,我一边唱歌,一边不知是走着,还是跳着上了楼,楼梯几次把我拌到。在黑暗中,有一双手扶住了我,一双黑眼睛闪着一到黑亮的光,我紧紧地抱着那个在我身后的身体,似哭似笑地喊着:建,是你吗?你回来了,来看我吗?别走了,别走了,好吗?"我觉得我在猛烈的呕吐,我紧紧抱着的人一反手,把我抱着上了楼,他的动作很轻,把我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转身要走出去。我紧紧拉着他,似乎怕失去什么,不愿松手。我很快的脱掉身上的衣服,跟前的人似乎愣住了,我趁此机会,把他紧紧的抱住,将他的头按在胸前,我感到了他的颤抖。他颤抖的抚摸我,发烫的嘴唇吻着我的唇。我醉得更厉害了,只觉得那种好久没有的快感布满了全身。我倒在了那个人的怀里。
我不知睡了多久,在一遍阳光灿烂下,醒了。我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身上整齐的盖着被子。想想醉酒的晚上,和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我知道那天在我床上的男孩是决。我慵懒地笑笑,忽然有一个我觉得很刺激的想法。下了楼,看到决穿戴得很整齐的坐在客厅里,旁边放着他的行李。他低着头,脸涨得通红,黑眼睛里有一层厚厚的水雾。他似乎哭过。我对他笑笑,很从容的说:"怎么,你想辞职?"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说:"即不想辞职,就留在这,昨晚,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果想继续留下,就留下吧。"他抬起头,带着水雾的黑眼睛闪过一丝迷惑,点点头,提起行李,走了进去。我心中不禁一声感叹:"真是个孩子。"
(三)
接下来的十天,我都躲在家里,其实我是一个害怕应酬的人。我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宽姐是一个很知疼知热的人,只要我一在家,她就会倾尽全力去弄菜弄饭。决还是默默无语的,干着他的活,他的活不多,但我却看不到他停下来。晚饭后,我把决叫进了书房,决很拘谨地坐在我对面,我决定将我那天的想法告诉决。我开口说:"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我们来谈谈条件,如果你认为可以接受,你就接受,如果你认为无法接受,那做完这个月,你就可以走了。"这是我第一次和我"收集"回来的男人谈话,不知为什么,决身上有一种东西吸引着我,我突然想了解他更多,也突然想让他成为我的情人,他身上那种纯净的气质让我觉得放心。我告诉决我的想法。他听完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显然明白,什么叫情人。但他的确很需要钱,这一点我很清楚,也使我相信,他会接受我的交易。果然,决同意了。他低垂着双眼,说:"王总,我答应你,你每个月还给我两千块钱吗?"我笑着说:"你是我的人,钱随你花。"他坚定的说:"不,我只要两千块钱。"决是个执着的孩子。
就这样,我和决同居了。他的身上总是洋溢着青春的男子气息。自从建离开后,我拒绝任何想与我有肉体关系的男人,感情的闸门更是关得紧紧的。但决的干净和单纯,却使我愿意和他保持肉体的关系。他带给我肉体上很大的满足,因为他很认真地尽量使我快乐。
后来我知道决的家庭很艰难,他的父亲原本是个工程师,在一次试验中,氯气中毒,丧失了劳动能力,只能返回原籍,靠研究院的微薄工资养着。决的母亲由于忍受不了贫困的生活,离家出走,扔下决和比他小六岁的弟弟。决高中毕业后,决定出来打工,给弟弟挣学费,也能给父亲多一些营养费。怪不得决看起来不象农家的孩子,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书卷味。
(四)
几个月过去了,我和决的同居关系依然维持着,他已完全搬到我的房里住,他依旧默默无语,黑眼睛的忧郁还是深深地藏在眼里。我几乎不过问他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知道。只是当他在床上很深很深地看着我时,我知道他内心有很多心事,但我总是视而不见,我每月如期发给他"工钱",每次,他从我手中接过钱时,嘴角总是抿得紧紧的,一声"谢谢"后,转身就走。
一次疯狂的云雨后,我说:"我已经帮你报了一个补习班,你去上吧,半年后,去考大学。"他默默地躺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转身看着他,他的脸沉浸在一片月色中,黑眼珠闪闪地发着亮,尖尖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他,其实除了眼睛外,有一张很清秀的脸。他发现了我对他的注视,别过脸来,他突然吻了我一下,说:"我想吻你,行吗?"我转过身,笑了一声说:"我不习惯别人的吻,你不要对我太认真了,说不定,哪天我就对你厌烦了。我是很容易烦一样东西的。"身边的他,沉默了,我听到他转过身去,我知道他将一夜无眠。我开始担心他对我认真了。
决开始上补习班了,学校离我的住宅很远,决坚持每天骑自行车去,他除了我的两千元,拒绝我的任何馈赠,就连自行车,都是他用自己的钱买的二手车。因为他是高三旁听生,学校不安排任何住住宿,他只能每天来回跑。有的时候,我很佩服他的坚毅。他的底子很好,补习对他来说,不过是帮他巩固一些基础知识。他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他和宽姐处得很好,宽姐很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但她从来对我都纵容得要命,她很喜欢决,她甚至天真地想,决会照顾我的未来。我总是对她的天真,付之一笑。
公司的业务在过了淡季后,忙碌起来,除了维持与老客户的关系,我还不断开拓新的业务。我每晚回到家的时候,已近乎深夜,我床上的被子总是很整齐地铺开,决躺在床的另一边,他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很规矩地睡着。我一般和衣躺下就睡,第二天早上,决的那一边整整齐齐的,宽姐告诉我,他一般六点钟就出门,早餐一般在路上买个面包啃。
一个星期五的晚上,我放了同事们的假,自己也想早点回家睡觉。回到家,客厅里,宽姐在看电视,她的自娱自乐精神,总让人佩服,她能在电视节目里找到无穷乐趣。看到她聚精会神的样子,我没有打断她的兴致,而是悄悄的回了房间。我房间的小台灯正放着暖暖的光,决不在房里,他一般在另一个房间看书,因为我说过,他除了睡觉,不许在我的房间逗留。他默默地接受了我的无理要求。洗过澡后,我美美地躺在躺椅上,我想看一会报纸,谁知刚一坐下,我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门响了一下,一个人走到我跟前,我想看,可是眼睛却无法挣开,那个人轻轻地为我盖上被子,突然紧紧地吻我的唇。我终于睁开了双眼,是决,他被我吓了一跳,从我身边弹开,愣愣地看着我。我疲倦地笑了,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我说:"决,将你最美好的吻,留给爱你的人,你知道,我不会爱你,你不必对我认真,对我认真,只会让你受伤,也会让我受累。记住,我会随时终结这个交易的。"决默然了,默默地上了床,闭上了眼睛。
(五)
转眼间到了高考的报考期,决必须回到原籍去报考,他告诉我他决定报考本城的一所名牌大学,并考外语系。我对他的决定没有太多的意见,其实当他告诉我他的决定时,我正考虑着另外一件事,我决定合并另一家经济出现问题的公司,如果合并成功,这家公司能做我们生产商,因为她的基础很不错,只是经营不善而已。决知道我对他的心不在焉,跟我说了一声"再见"后,就匆匆上路了。其实,我并不确定他是否还愿意回到这里来。不过,我一点也不在意。他,不过是我付工资的伴侣而已,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毫不费力的找十几个。
合并的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一来,原公司的人大部分不愿意合并,因为合并意味有一半的人失业,二来,我公司的几个股东,也不愿意和并,认为出这样的价钱去并一家效益不好的公司,毫无意义。在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的时候,我遇到了陆正野,陆正野是对方公司的执行副理,他极希望合并,因为他认为他们公司不合并,将毫无发展前景,他以他的个人魅力,排除种种阻挠,终于使合并的事情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而我也开了无数的会,做了十几个计划书,得到了董事会的最终同意。两个公司终于合并了,陆正野做了生产部的经理。陆正野毕业于名牌大学,是个很精明的人。在此次合作中,我们建立很好的关系,我欣赏他的果断和精明。陆正野是个充满活力的人,我们很快又成了球友。
每到周末,我总是约上美丽,陆正野和他的弟弟一起打网球。美丽是我从小的朋友,是个善良而娇气的女孩子。美丽一见陆正野,已经对他很有好感,但陆正野总是很有分寸的应付美丽,既不会对她太轻热,也不会得罪她。美丽却沉醉在他的这片若即若离中。
陆正野在管理方面很有经验,他的部门在两个月内,已有了相当的成绩,他让很多人刮目相看,许多原本对他怀疑的人,都不禁称赞他的能力。虽然我们的私人关系相当不错,但我还是与他保持着距离,我想看得更清楚,这是我做事的一贯原则。
(六)
八月几乎快过完了,决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想起他时,我才发现,我竟然没有任何这个于我同居近乎一年的男孩的联系资料,我甚至忘记了他的家乡的名字。我几乎已经相信他不会再出现在这座城市。可是,他出现了。他考取了本城最著名的大学,而且如他所愿,他考上了英语文学系。不见数月的决长高了,身体更结实了,脸上的棱角渐现,眼睛还是黑得发亮,那抹忧郁依然藏在眼底。他放下行李,说了一句:"我回来了。"我放下手中的报纸,摘下眼镜,说:"恭喜你,如愿以偿了。你的家人还好吗?"他简单地说:"他们都挺好的。"我问:"什么时候开学?"他说:"九月十日。"他踟蹰了一下,说:"王总,我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有效吗?"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沉呤了一下,说:"我认为还没到终结的时候,你是否要求多一些的"工钱"?"他摇摇头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还按以前的工钱给吧。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我点点头,他出了我的书房。他比以前多了一份勇气。我对他的兴趣,又浓了一些。
夏天的晚上,月色总是很好,我回房间的时候,决已躺在床上。他直直地躺着,没有穿上衣,在月色下,他的肌肤泛着淡黄色的光,他刚洗过澡,身上有淡淡的肥皂香味。他的眼睛随着我转动。我走到床边,他用手支起头,问:"王总,我可以叫您的小名吗?"我点点头,说:"没有问题,其实我不习惯你叫我王总。"他很轻地叫了一声:"月儿!"这是宽姐对我的一惯称呼。我没有答应,自顾自上了床。决突然把我压在身下,一边退去我的上衣,一边亲吻我的脸。他嘴里的热气吹到我的耳朵旁,我被他整个调动起来。我竟然激动起来,伴随着激动的是浑身发热。决的动作很猛烈,似乎在发泄着什么。他似乎想把我吞下去。我无法抗拒他激情。我被他推上一个又一个的高峰。决终于安静下来,他伏在我胸前,说:"月,谢谢你,你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可以上大学了,我。。。。。。 !°他哽咽着,没有说下去。我轻抚他的头,说:"你本来就是一个很聪明的男孩,你该好好珍惜。"他抬起头,用黑眼睛深深地望着我,说:"我们,是否永远只是交易?"我望着眼前这个比我小近九岁的男孩,推开他,说:"我们没有永远,也没有未来。"我翻转身,用背对着他,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有未来。身旁的决,又沉默了。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七)
决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涯,我给他买了很多衣服,因为属于他的衣服实在他少了,但他没有接受,只将随身的几件衣服带去宿舍,宽姐一定要跟他一起注册,说还从来没有进过大学,要去开开眼。决很乐意地带着宽姐一起去,他跟宽姐真的很象两祖孙。宽姐回来说了很多,说如今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送孩子去的父母比孩子更辛苦,行李父母提,父母代办一切手续,小孩却坐在私家车里叹空调。她说:"我们决儿能吃苦,毕竟是苦孩子出身,他一个人跑齐所有的东西,还照顾我,给我买汽水,自己却不舍得喝。"我觉得好笑,她总喜欢称决为"我们的决儿。"似乎决真的是他的小孙儿,我的亲人一样。我相信决绝对能应付开学的繁忙的,决一个星期才回来一趟,他的学校与我的住所在不同的两个方向。决成了我的星期情人。
晴朗的周末,我还是约上陆正野,美丽及陆正野的弟弟一起打球,决也加入了我们。他们都认为决是我的表弟,大家都很喜欢话不多的决。只是陆正野看决的时候,眼光有点怪,我不知精明的他看出了什么。决跟陆正青很快就成为要好的朋友。美丽对陆正野的恋情,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以陆正野的精明,他不可能不知道美丽对他的感情,只是他一直毫无表示。他几乎对每个女孩子,都是热情而不失风度。
决的课程很满,他说现在的课程都是一些基础课程,老师一个发音一个发音地去纠正他们。我和他的话题逐渐多起来,决是一个很有思想和见地的男孩。他会跟我讨论一些当时流行的话题。他不在的时候,我竟对他有一丝的牵挂。他依旧单纯,他绝对不是那种骗钱的男孩,只不过,他的确需要钱而已。他已跟我商议,说他想去接家教,我付给他的工钱可以减少。我没有同意。
陆正野的确是一个得力助手,很快我将他升任为我的副手,他的果断,令我们挽回了很多损失。我与他的交往也多了起来。他成熟稳重,反应敏捷,而彬彬有礼。他的家不在本城,弟弟经常在学校里,我经常邀请他到我的住处吃饭。他对宽姐的厨艺总是赞不绝口。一次请客户吃饭,我和陆正野都喝了很多酒,他坚持要打车送我回去,我浑身无力,只得让他搀扶着我,送我回家。家里静悄悄的,我想起,宽姐请假回家了。我们互相扶着,上了楼,一进房间,我就倒在床上。我任凭陆正野退去我的上衣和裙子,他喃喃自语,他抚摸我,亲吻我的肌肤,我没有任何抵抗地让他占有了我。在一阵难受的口渴下,我醒了,我起来找水喝,我发现决平时看书的房间里亮着灯,莫非决在?我没有管那盏灯。喝完水,我在楼下的客房里,倒头继续睡。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已是中午了,我才想起,今天是周末。我回到房间,陆正野已经走了,满床的凌乱。我更确定,昨晚决在家。我穿过走廊,来到决平时看书的房间。房门半掩着,决躺在床上,黑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他看见我进来,坐了起来。他的黑眼睛盯着我,问:"你爱陆大哥吗?"我靠着门,玩弄着手中的杯子,耸耸肩说:"不爱,当然不爱,不过他的确吸引我。"他说:"你知道,你知道你这样这样会伤了。。。。。。,他顿住了,费力地补充了一句:"美丽姐。"他的语气似乎有一种无声的愤怒。放下手中的杯子,我说:"你没权过问我,你是什么,我们可以随时终止交易。"决沉默了,他脸上的线条崩得紧紧的。他挤了一句:"对,我不是什么,我象男妓,提供服务,我无权责问我的老板。"说完,他捡起他的书包,冲了出去。
我们的第一次争吵就这样发生了,为此,我有一年没有见到决。
(八)
在这一年里,我与陆正野的关系继续发展。我们在公众面前,是很合拍的一对,我们配合默契,而大方得体。美丽因此而与我大吵一场,不愿和我来往。陆正野是个喜欢情调的人,他的安排,无论在公在私,让我总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但我也隐隐看到他的眼睛充满了野心。他绝对不甘只做一个副手。陆正野的野心,让我怀念起纯净的决。
我让宽姐找找过决好几次,给他送钱,送物,想以宽姐的面子找他回来。但宽姐每次回来都唉声叹气,说决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他不肯接受我的任何东西,他宁愿自己做家教去维持生计。我知道他那次是想说,我伤了他,是的,我的确伤了他纯真的心。
八个月后,陆正野正式向我提出求婚。他说:"结婚后,你就在家里,不用在上班了,我要让你在家舒舒服服的。"我断然拒绝了他的求婚,虽然他让我有很多惊喜,也是一个绝对合乎公众眼光的理想丈夫。但我知道,我们结合,不过是让他可以更上一个台阶而已。他并不爱我,同样,我对他也只停留在合作伙伴的关系上。他完全失去风度地责问我:"为什么,我做得不够好吗?我比不上你的那个小大学生。"我看着他,他的脸涨得通红,他继续说:"我早知道,那个小男孩是你的小情人,那天晚上,我看见他站在门口,我是故意在他面前占有你的,怎么样,他受不住刺激,不要你了吧。"他得意地笑起来,用嘲笑地口吻说:"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小男孩你也有兴趣,还是你的兴趣就是男童?"我的脑袋嗡嗡直响,我竟与眼前这个肮脏的男人有一夜情,我站起身,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说:我想不到你如此卑鄙,你别太得意,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公司,你不要想如愿以偿,现在,你给我滚吧。"他大笑一阵后,摔门而出。我颓然地坐在大班椅上,我知道陆正野的野心,但我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
陆正野离开了我的公司,并卷走了我一百万,也带走了我好几个客户。在我忙着收拾陆正野搅乱的摊子时,宽姐突然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她的生命垂危。我找人通知了决,决与宽姐的感情很好,我想宽姐希望决能来看她。下午,决出现在医院,分别一年的他长得更结实了,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当他看到我时,他抿抿了嘴,问:"宽姐怎么样了?"我疲惫地说:"心肌梗塞,很严重,你去看看她吧。"决进了特护病房,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他紧握宽姐的手,说着什么,样子很虔诚。我被他感动了。过了一会,决出来了,我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看你的样子,刚下课吧。"他点点头,答应了。我们找到附近的一家餐厅,坐下后,我长吁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决,说:"我们有一年没见了,你好吗?"他说:"挺好,也挺忙。"他问:"陆大哥好吗?"我笑笑,告诉他整件事,还并告诉他,陆正野在外面开了一个规模挺不错的公司。我补充了一句:"用我的钱。"决沉默了一阵说:"我还以为,陆大哥会给你幸福。"我冷笑一声说:"幸福,我不相信幸福。"决深思地看着我,默默无语,他真的长大了。 (九)
接连几天,决每天都按时来看宽姐,我也尽量抽时间去看宽姐,但宽姐最终离我而去。看着关爱我的宽姐被推进太平间,我哭了,我发现我已许久没有流眼泪了,一旦落泪,想止也止不住,我就在决面前,泪流满面,决拥着我,他高高的个子,整个把我包围住,我在这个小男孩怀里,痛哭流涕。我不想再放开他。
那天晚上,决陪着我,我无心睡眠,让决不断地要我。决不断满足我。他的身上散发着刚刚成熟的味道。我在他怀里沉睡过去。
第二天,醒的时候,我还坐在决的怀里,他的黑眼睛乘满了温柔。我感动地抱着他说:"回来我身边好吗!"我实在有点累了,纯净的决让我心里平静了很多,我厌倦了商场上的男人们的虚情假意,也看透了如陆正野之类的处心积累,我希望决能留下来陪我。决摇摇头说:"我不想再跟你做交易,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完成学业。我赶紧说:"好,你愿意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回来就好。"决叹口气,点了点头。他愿意回到我身边了,我喜极而泣,我搂着决,我吻了他,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吻他。决欣喜得不知所措,那天,我觉得我很完整地给了决。
我和决分别一年后,又走到了一起。宽姐辞世后那一段时间,决几乎每天回家,我知道他做几个家教,每天晚上都忙得很晚才回家,但他依然坚持每天陪我入睡。他温柔得象个小丈夫,我不知道,他小小的年纪,何来那么多柔情。他的柔情不带半点虚假。转眼,到了春节,决没有回家,他说想趁此机会多做几个家教,酬劳寄回去给弟弟做下个学期的生活费。我手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我决定出外旅游。在我软硬兼施下,决同意和我一到去旅游。我说我会负责他弟弟下学期的学习费的,他不同意,我说:"我借给你的,行了吧。"我的口气带着撒娇的味道,他心一软,同意了。
我和决一起去了巴西,巴西人的热情,和美丽的自然环境使我和决沉醉。决处处照顾我,看得出,他在极力讨好我,想让我快乐。一天清晨,我们手拉着手,慢步在海滩上,我身旁的少年结实而充满活力,有一双令人陶醉的双眼,他正值青春年华。而我,历经了多少沧桑和生离死别,样貌更是显老了,我们是那么不合适的一对。决似乎看出了我在想心事,他拉我在海滩上坐下,望着慢慢升起的太阳,我依偎在决的肩上,叹了一口气。决环着我,默默不语。我跟他说了好多好多,我告诉他我的家庭,我对宽姐的思念,我对建的思念,我跟建之间的疯狂和痴恋,我甚至告诉他,我为什么要"收集"他,他认真地听着,说:"你其实不象你的表面那样冷酷,你善良也多情。"我说:"谢谢你对我的评价,我第一次向别人说这么多我自己。"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沙,拉起我,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我们是来玩的,让我们忘记一切烦忧,一起游海去。"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得如此灿烂,被他的热情感染着,我们在海滩上追逐着,嬉笑着,就象一对热恋情人。
决每次要我,都是温柔而热烈的,以前我从不让他吻我的唇,这一次我让他长久地吻着,他的吻很甜,在一阵热烈地缠绵后,我躺在决怀里说:"你长大了,应该去找个女朋友,在大学那么久,应该认识不少好的女孩吧。"决深深地望着我说:"我没注意,我,我的心里只惦记着你。"我摸着他的脑袋说:"我不是说过吗,我们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永远,你知道,我们相差太大了。"决又用眼睛深深地看着我,默然无语。 (十)
决要毕业了,他的成绩很优秀,又副修了法律,所以,还没毕业,就被一家律师行聘用为见习律师。这两年,我和决过得愉快和安静。但我从来没有试过拉着决在街上走,我也无法让他进入我的圈子,我们的年龄差距使我不愿承认与他的关系,我的社会圈子也容不下决,一个比我小九年的小情人。决对此,总是显得心事重重。他说,家乡的父亲希望他早日成家,以他家乡的习惯,他是该成家了。我也希望决有一个女朋友,我与他是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一起的。但决避而不谈这个问题。
我和决依旧保持着同居的关系,他已完全长成一个小伙子,他的外形俊朗,加上我很喜欢打扮决,他由开始的拒绝,到被我逼着接受。服饰的装扮使他更加风度翩翩。在外人眼里,决是我的小弟弟,一个很有出息的小弟弟。决说每次听到别人这么说,心里就难受,他想让世人知道,我是他的。但我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不会有未来。
在一次晚宴上,我让决做我的翻译,一来可以让他锻炼口语,二来我希望他能结识不同层次的人。在晚宴上,决认识了玲,一个甜美的女孩子,她落落大方,谈吐得体,我把决单独留给了玲。那天晚上,决很晚才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笑问他,对玲的感觉,他知道我的意思,很生气,突然压紧我,疯吻我,不由分说地要了我一次又一次,说不许我将他推给别人。我的心里有一丝丝的柔情和酸楚,我在怀疑我是否爱上了决。
我公司里注入了外资,保罗是外方的首席代表。保罗的中文说得很不错,与他的合作,是令人愉快的。保罗是法国人,浪漫得让人受不了,他从见我的第一面,就说,他一定把我追到手,他说,我是他心目中典型的中国美女。我听后,觉得他坦率得可爱。保罗对我展开了激烈的追求。我也认为,我应该结婚,我不想再拖住决,在当时,我们是无法走到一块的。我知道他对我已完全沉醉,他深爱着我。正在那个时候,我发现我怀了决的孩子。
我很喜欢孩子,跟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为他要一个孩子,然而,如何努力,我都未能如愿以偿。而现在,决的孩子却在我的肚子里,我有点不知所措了。我告诉了决,决欣喜若狂,他恳求我把孩子生下来,他很喜欢孩子,更喜欢我和他的孩子,他说他将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我摸着他的脸说,你也还不过是个孩子。决被喜悦淹没了,看着喜悦的决,我却觉得,这一切,该是时候结束了,决该有一个属于他的家和孩子,但能给他这一切的,不会是我。
保罗的攻势很是猛烈,我接受了他,决定在他任职期满后,与他一道去法国定居。我在国外的家人,也非常希望我去与他们团聚。我找到一个相熟的医生,解决了孩子,孩子下来的时候,我的心在流血。医生也告诉我,我很难再怀上孩子。
我把我的股份卖给了我一个很要好,也很有商业头脑的朋友,我要跟决说再见了。决自从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后,总是呆在家里,他说在家里做毕业论文更清静,其实他是在找借口想能更多地见到我。他总是忙着做饭做菜给我吃,他说要给最好的给他的孩子和他最亲爱的人。我坐在躺椅上,我的房间是一间能看到风景的房间,我看着逐渐落下的夕阳,拉住决,我告诉他,他的孩子已经被我解决了,我将和保罗结婚。他听着,脸色由红转白,他苍白着脸,对我大喊:"你为什么这样做,你要跟保罗结婚,你结好了,孩子是我的,你为什么杀死他,你太自私了,太冷酷,你还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爱吗?我爱你,可是你现在让我恨你,我永远恨你。我不要再见到你,你是杀人凶手,你让我恶心,恶心透了。'他喊完,竟嚎啕大哭起来,我把他拥在怀中,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害怕眼光,知道吗?"他大喊着:"我不怕,我不怕,我恨你,恨你!"他哭着冲出了我的家。他不会再回头的,我想着,心里很空。冷月照着我的脸,我竟泪流满面。
结局
三个月后,我和保罗结婚了,随即飞往法国。一年后,我与保罗离婚。用保罗的话说,对这段婚姻,我魂不守舍。我回到了父母身边,他们对多年在外而又伤痕累累的我给予了最好的照顾,我的心平静下来。我休养了一年后,加入一个华人组织,去教一些刚来新西兰,还不太会说英文的新移民,这份工作,清闲而面广,我接触了各阶层的人,也交了好多朋友。我完全拒绝感情,我想我已不会再爱了,其实与决的多年相处中,我已接受了他的爱,自己也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小九年的男孩,而我却不能象决那样勇于面对自己的感情,我不过是个俗人,我无法不顾世俗的眼光,去接受这一段恋情。
我想知道决的所有境况,然而我不再有勇气去知道。我的牵挂,我的思念他都不会知道。他对我的爱是否已消逝无踪。我亲爱的决,我在心里反复地说,如果你和我还有明天,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我黯然泪下,为我的决。
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续)
(一)
灯红酒绿,乌烟瘴气。我无奈地坐在这间据说是全城最热闹的酒吧。我又回到了这座城市,相隔五年,我对这座城市感到即陌生又熟悉,如果不是永辉-二哥的好朋友,极力相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踏足这座城市的。我不想再面对过去的一切,更害怕会遇到决,让我难忘的决。五年,我希望决已经把我忘掉,忘掉这个曾经带给他痛苦的女人,总之,我不希望再遇到曾被伤害的决。
永辉和他的太太都是极热情的人,永辉希望我能出任他们公司的副总经理一职,我对商场已厌倦,平静的生活渐渐平复曾伤痕累累的我,我本不想放弃过平静的生活。永辉是回流的移民,他在国内投资做食品生意,资金方面还有很多不到位,人力,物力方面更是有所欠缺。永辉知道我在食品方面很有经验,他发动二哥,我最尊敬的一位兄长劝说我帮他的忙。在二哥的一番分析后,我答应了永辉,但条件是只干两年。永辉满口答应,还开了相当优厚的条件给我。永辉的诚意很受用。
永辉的太太慧玲是个爱热闹的人,我刚一到,她就拉着我来到这个充满狂放音乐和嘈杂的酒吧。永辉和慧玲的兴致很高,他们东跑跑,西跳跳,全情投入。而我向来喜欢清净,我一个人坐在吧台旁喝东西。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舞池里,晃动的人影重重叠叠,有点眼花缭乱,舞者的脸一点也看不清。我正百无聊赖之际,一把很有磁性的男声穿透嘈杂声传到我耳里,“小姐,我能坐在这里吗?”我回头看看,一个很高大的身影,看不清脸,手中端着一个酒杯。我几乎是喊着说:“对不起,我的朋友刚走开,他们一会回来。”那个黑色的身影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径直将凳子拉开,坐了下来。他的脸对着我,一道灯光打来,我看清了他的脸。天,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脸,又是我想了五年的脸,那双眼睛,那双无法忘怀的眼睛,还是那么黑,那么亮,决,是决。我差点窒息,我竟说不出话。灯光很暗,我看不清决的脸,只知道他似乎在微笑,他轻轻地拍拍我的手,我的手僵硬着,我已全无意识,他递给我一张纸条,起身走了。我依旧僵硬着,直到慧玲走过来推我,喊着说:“唉,王,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刚才那人是谁,没事吧。”我缓过神来,捏紧纸条,勉强说:“哦,没事,没事,我不认识那人,你们玩够了吗?咱们走吧。”永辉结了帐,我们走出了酒吧。走在街上,永辉笑着说:“王,你不是听觉失灵了吧,我看你气色不太对。”我摇摇头说:“没事,只是里面实在太吵了,有点受不了。”慧玲说:“来这些地方就是要吵才有气氛,刚才我看到那个男的坐在我们的桌子旁,你认识他吗?”我慌忙说:“不,不认识,他想来搭座。”永辉哈哈笑着说:“我看八九成是看上你这个阔小姐了,想来跟你做交易,这些酒吧里很多这些人,不论男的,女的,你可要小心啊。”我笑了笑,拍着永辉的肩说:“算了吧,我可不是什么阔小姐,你们快回家吧,我自己回去,一星期后去见你这个大老板。”永辉给我叫了部车,看着我的车开走,才和慧玲转身离去。
坐在车里,我舒了一口气,我觉得刚才自己似乎在做梦,看着手中被手汗浸失的纸条,我又知道自己不是在梦里,我想不到我和决就这样见了阔别五年的后的第一面。
(二)
回到以往住的旧式小洋房,这里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空气依旧很清新,只是城市扩大了,这里附近多了很多人家。我离开这座城市后,房子交由我的姑姑照料,姑姑将房子照料得很好,知道我要回来后,更是将房子的里外重新整理了一遍。此时,已是深夜了,屋里屋外都很安静,满天的星斗,阵阵夜风吹在脸上,很是清凉,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脸不知是否因为酒精的缘故,滚烫滚烫的。回到房间,我的躺椅还在,房内的摆设几乎没有一丝改变。我开亮小台灯,很小心地打开那张纸条,纸上的字已经有点化了,很熟悉的字,是决的字,上面写着:“明天下午三时,我在这个酒吧等你。”没有署名,没有任何的称呼,然而的的确确是决的字。他想见我,我想见他吗?我的心很乱,五年了,是否他确实已忘掉我带给他的痛苦?我坐在躺椅上,望着窗外的星空,竟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下午,我给自己找了很多不去的理由,又给自己找了很多去的理由。最终我还是应约前往了。夜晚喧嚣的酒吧在白天很静,轻柔的音乐伴着浅唱低吟。酒吧里的人不多,我一眼就看见坐在窗旁的决。决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头发很整齐,皮肤还是白白的,黑眼睛又黑又亮,只是眼里的那抹忧郁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说不的味道。决看到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他拉开凳子,让我坐下,他微笑着说:“我该怎样称呼你,王小姐还是MrsBrown?”我定定神说:“我和保罗四年前离婚了。”“哦?又一个男人被你抛弃了?”我皱皱眉说:“决,我知道你恨我,我想我们没有必要讨论过去,如果这次你要见我是为了说些伤我的话,那我来错了。”他的眼睛盯着酒杯里的酒,笑笑说:“恨?我已经不会恨了?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只想知道你过得是否好?”我耸耸肩:“这几年,过得还行,你呢,你家人好吗,我意思是所有的家人。”他笑着说:“所有的家人?暂时来说,我的家人就只剩下弟弟了,父亲在你走的第二年死了,他实在撑不下去了。弟弟在北京读大学,他读的是电子,很不错的学科。”决的脸上闪过一丝自豪,为的是他的弟弟。我看着决,这张熟悉的脸,我真想告诉他,这几年我对他的思念和牵挂,尽管内心狂喊着,然而我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决看我沉默着,继续说:“你这次回来是长住吗,有没有去拜忌过宽姐?”我告诉了他我是应朋友之邀回来工作两年,我问他:“你每年都去看宽姐吗?”他点点头,说:“在这座城市,她是对我最好的人之一。”我的手抖了抖,为了掩饰,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眼睛望着窗外,没有说话。我的失态,没有逃过决的眼睛,他笑笑说:“明天我想去看看宽姐,你去吗?明天是她的忌日,你记得吗?”
我才想起来,宽姐的确是离开我已有七年了,自她过世后,我只去看过她一次。
我马上点点头,说:“我去,明天我一定去,我怎么联系你?”决抬起头,黑眼睛看着我,轻笑了一声说:“你一点没变,好,明天我还在这等你,早上九点。”我点点头,我觉得我的脸有点发烫,因为决的那一句“你一点都没变。”那时的决就是个深沉的孩子,他虽然总是默默无语,但我知道他对我还是很了解的。决很轻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说:“回去吧,我送你上车。”我点点头,我竟不想跟他说再见了,我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我还是很顺从地跟着他走出了酒吧。决为我叫了一部车,帮我关上车门,扬扬手,我转头看他的时候,他又走进了酒吧。
我有点兴奋,为了明天的约会。
(三)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我刻意打扮了自己,使自己看起来年轻一些。
我觉得自己有着好几年来少有的好心情,我九点钟准时到了酒吧。决正靠在一堵墙边,他上身穿着一件休闲装,下身穿着一条布裤子,他看起来有点疲倦,但却遮掩不住他的英俊。他扬扬手,微笑着说:“你知道你很漂亮吗?从来都是。”
我笑了笑说:“谢谢,你很英俊,从来都是。知道吗?”他哈哈笑起来说:“我从来都说不过你。”他走到一辆小轿车旁,示意我坐进去,说:“我借朋友的车,让我做一回你真正的司机。”我坐在驾驶座旁,决很熟练地将车驶上了路。决的驾驶技术很纯熟,坐在车里,没有一点的昏眩感,我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我想偷偷地仔细地看看决。决这几年变化很大,身材更挺拔了,他已全然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小伙子了,年轻而英俊。身上淡淡的书卷味还依然存在,只是那双黑眼睛让人捉摸不透。决注意到了我的注视,他转过头,微笑着说:“怎么,王总,我的驾驶技术还行吧。”我缓过神,转移了视线,说:“别叫我王总,好吗?这几年你的变化很大。”决说:“是吗?人总会变的,因为长大了。”他意味深长看着方向盘。不再说话。我也默然无语。
宽姐的墓地在近郊的半山上,由她的家人为她建的墓碑。我们爬上山的时候,宽姐的两个儿子和媳妇已经在那里。宽姐的大媳妇和我很熟悉,她一见我,在惊喜之余,拉着我问长问短,说我几年没见,瘦了很多,但气色不错。我跟她寒喧着,眼光无意间看到决,他看着我,眼里有一抹心疼。我的心狂跳着:难道他还在乎我?他还会吗?我无心再说话,只是点燃三支香,很虔诚地给宽姐鞠了三个躬。在国外,我也经常与家人谈起这位宽厚的老人。我转头看见决正举着香,闭着眼睛,口中喃喃自语,他似乎在向宽姐诉说心事。我悄悄走开,我不想打扰他。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一起下山了,宽姐的媳妇一定要拉我到她的家里吃中饭。我不好推脱,征询决的意见。决说:“去看看吧,正好散散心。”我又上了决的车,跟在宽姐儿子们的小农夫车后。宽姐的家乡是一个很富足的乡村,这几年,几乎家家户户都盖上了小洋楼。宽姐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是分开住的,因为我跟她的大儿子比较熟,所以到了她大儿子家。屋内很宽敞很整洁,女主人领着我参观了整所房子。我感到很欣慰,宽姐的后人过得安康而幸福。午饭丰盛而合味,宽姐的大儿子有着和宽姐一样的厨艺,我象是又回到了宽姐健在的时候,眼眶有点湿。我对宽姐的大媳妇说:“阿香,有空到我那玩,我有些小礼物带给你的孩子。”阿香说:“月小姐,你别太客气,我婆婆在的时候,你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应该到你那去谢谢你。哦,你的小孩多大了,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我愣了愣,说:“我没有小孩,我跟先生离婚了。”“对不起,对不起,月小姐,我失言了,你别见怪,你走了这么久,我们都以为你不回来了。”我笑笑说:“没关系,我走了以后,几乎没有和国内的亲人联系。”阿香转了个话题说:“月小姐,这个星期六我们上你那去,现在你一个人在国内,我们应该多点照顾你。”我握着阿香的手说:“欢迎你来,阿香,别说什么照顾,有空你多上我那玩。”阿香抄下她家的电话,递给我说:“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别怕麻烦。”我道过谢,看看时候已近三点了,我起身说:“阿香,我们该走了,周末记住带孩子们一起来玩。”阿香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口,我坐上决的车,挥手跟她告别。
坐在决的车里,我感慨地说:“宽姐一家人都很热心肠,难得的好人家。”
决点点头说:“是的,她们一家人都很好,很重情义。”我点点头,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决选的音乐,我很累,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车子停在路边,决环着我,他的黑眼睛看着我,看见我睁开眼睛,他微笑着说:“你还象过去那样,容易睡着,也很容易醒,所以我把车停下来了。”我正正衣服说:“对不起,太累了,这几天还没好好睡过。开车吧。”我挣脱了决的怀抱。决没有让我躲开,而是紧紧地抱着我说:“月儿,你过得不好,是吗?让我再照顾你好吗?”我看着决的黑眼睛,里面是一片温柔的海洋,深不可测。我觉得自己固守的感情闸门,被这片温柔的海洋轻而易举的冲垮了,然而我是否能让自己洒脱地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一切去爱一个比自己小九年而有正拥有青春好年华的男孩呢?我似乎做不到,我摇摇头说:“决,当年让你所受的苦,我不想再让你受一次,我,我实在做不到,不顾一切地和你在一起,如果可以,我想我不会等到现在,我实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对不起。”决深深地望着我:“你是爱我的,是吗?”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愿你再受伤害。”决紧紧地搂住我,说:“不管你怎么样,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看着决坚定的眼神,我无言以对。我觉得我矛盾极了,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和决在一起。
(四)
接下来的几天,我忙于休息和收拾家里。决会每天来到我的家里,陪我吃饭。他说知道我不会做饭,所以总是买好吃的到我家里。他又象当年那样温柔可亲。每次分别的时候,他总是吻吻我的脸,说:“别忘了,我在等你的答复。”每次他这样说,我都有点不知所措。多年来,我牵挂和思念他,然而我们真能无事一般地再生活在一起吗?多年前的矛盾,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改变而改变,我真的能无所顾忌的和决在一起吗?我做不出抉择,但我想见到决,每天都希望他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真的让我矛盾。
星期六下午,阿香和全家人如约来到我家里。她的孩子们闲不住,满屋子地跑。阿香很主动地帮我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屋里屋外都洋溢着孩子们的笑声,决象个孩子头,领着孩子们跑前跑后,我看着眼前温馨的景象,有点感动。
决和孩子们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嬉笑喘气,我忙跑过去,给孩子们擦汗,我摸着两个孩子涨红的小脸蛋说:“真希望有这样可爱的孩子。”决默然接过我递给他的毛巾,说:“如果我们的孩子在,他也会这样可爱的。”我慌忙说:“决,别说了,对不起。”看着决把头别过去,我借故走开了。
吃过晚餐后,把阿香夫妇和孩子们送走,我坐在客厅里休息。决端过一杯茶来说:“跟孩子们玩,真的很累。”我点点头说:“是呀,我看我是老了,经不起折腾,很容易累。决,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决笑着说:“怎么,赶我走,我来帮你把东西收拾好,就走。”我忙说:“不用,我自己做好了,你快走吧,我能行。”决说:“好吧,如果你累了,你就明天再收拾吧,我也不赖在这了。明天再来看你。”我说:“不用了,决,后天我就开始上班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有空再来,我不想影响你的工作。走吧。”我知道决是一间大公司的高级翻译,平时的工作量不轻。决说:“好,你早点休息吧。”我摆摆手,示意我不送他了。他走了出去。我坐在沙发上,觉得很累,虽然休息了几天,但看来睡眠是不可累积的。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觉得我似乎睡了很久,被一阵冷风吹醒。我坐起来,决正坐在我对面,深情地看着我。我诧异地说:“你不是走了吗?”决微笑着说:“我刚一转身,你就睡着了,看来你是累了,你才睡了十分钟,来,你上楼去睡吧,你这样容易着凉。”我打着哈欠说:“行,我自己上去吧,你走好。”我踉跄地站起身。
决不由分说,一把抱住我,说:“看你这几年瘦得,我来抱你上去。”我挣脱决,坚持自己走,我说:“我行的,没事,只是累了。”决一把把我拉住,紧紧地搂住我说:“别逃了,月,你就再给一次机会彼此,好吗?算我求你。”决的眼睛发亮,紧紧地盯着我。我觉得我的意志被这双眼睛摧毁了,他的眼睛实在是太迷人了,我醉倒在他流动的眼波里。我冲动地想,或许我们会有好结果的。何必再为难他和自己呢。我投入了他怀里。
这天晚上,决留了下来。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和决还有明天。
(五)
我开始了紧张的工作,永辉的公司刚刚起步,分工不是很细,我负责联系订单和组织货源。我利用以前的很多关系,将业务渐渐带上轨道。我经常忙得很晚才能回家。决很少在家,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他回来得比我更晚,总是带着一脸疲惫。但他总会很温柔地吻我之后才入睡。决还象以往那样温柔,只是有的时候我觉得他看着我的时候,似乎若有所思。我无暇照顾他的情绪。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醒得很早,我发现决不在我的身边,他的那一边是空的。他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我打他的手机,关机了。我无聊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在想,是否决定和决在一起是错误的,和决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发现决很熟悉,也很陌生。他的眼神太让我捉摸不定了,但每当他深情地望着我时,我又无法怀疑他的真情,他还象当年那般爱我吗?我应该好好跟他谈谈。我真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一声门响,决进来了,只见他的西装胡乱地搭在肩上,领带不知所综,衬衫的扣子扣错了,一身的酒气。他看也没看我,倒头便睡。我轻轻地帮他解开衬衫,他的肌肤白暂,宽阔的肩膀,头上的头发半搭在脸上,一张英俊的脸!我很轻地吻了他一下,他突然翻过身,一把把我抱住说:“你这个小坏蛋,看你往哪跑,我们继续喝个够。”我推开他,他终于喃喃自语地睡着了。我呆呆地坐在床上,想,我们是否该继续我们的关系,我对他的现状实在很不了解,他很少准时上班,而每天晚上又很晚回来,他到底在干什么。
中午时分,决醒了,我坐在躺椅上静静地看着他,他抱歉地笑笑说:“昨天和朋友在一起喝多了,回来晚了,你睡得好吗?”我轻叹一口气说:“决,我不是想干涉你,也无意叫你改变你的生活方式,你认为我们真的应该继续在一块吗?”我把眼光调向窗外,说:“这几年,我曾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我们有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我没有勇气知道你的境况,可是这段时间,我想我不应该怀疑你的诚意,我甚至相信答案是肯定的,我希望我这次不再错,我已没有青春可浪费,也没有更多的感情去浪费,我努力克服我的心理障碍,这是我将你留下来的原因,可是如果你认为和我在一起已经完全没有感觉,那我接受现实,毕竟我们的年龄有很大的差距。决,我真的害怕伤心,更怕你伤心,我希望知道你的想法。”决听我说完,赤着脚走到我跟前,他把头放在我的腿上,说:“你有想过我吗?是真的?别怀疑我,好吗?我真的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你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你以为不是吗?我从来不认为我们的年龄是差距,真的,不认为。这几年,虽然我有过很多女人,但从来没有人能打动我,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因为你音信全无,我已经确信你在国外过得很好的时候,你却回来了,带着一身的落寞,你让我心疼,你真的让我心疼,相信我,相信我会带给你幸福的。”我抚着决浓密的头发,感动地说:“有没有女朋友告诉过你,你是个深情的好男人?”决调皮地抬起头说:“我从来不对别的女人深情。”他站起身,把我拥进怀里,说:“你一点没变,还是那样冷若冰霜和自我,我能改变你吗?”我说:“我对你可是热情如火了,你不觉得吗?”决吻着我说:“也许吧。”我尽情地享受着他的吻,我觉得我实在是很幸福,决让我重燃爱火。
(六)
转眼到了年底,公司的业务渐上轨道。永辉是个重视员工情绪的老板,他让慧玲组织了一个员工晚餐和舞会。我决定带上决,我要让决进入我的圈子。我想让我的同事和老板认识决。那天晚上,决几乎是晚餐会上最引人注目的人,他穿着得体,侃侃而谈,谈经济状况,谈国家大事,他英俊的相貌引得好几个女同事盯着他不愿转移目光。我满心欢喜,永辉问我:“王,你从哪挖来的人物,是不是准备拉他进我们公司。”我想告诉他,决是我的同居男友,我看着决,决显然注意到了永辉和我的谈话,他摇摇头,示意我不必勉强。我对永辉说:“早年认识的朋友,怎么,你对他有兴趣?”永辉说:“是人才我们都该接纳。现在找一个能干事的人,实在不容易,有机会,你跟他谈谈,看他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公司来。”我笑着点点头,说:“好,我会的。”
晚餐开始了,大家尽情地笑着闹着,很是尽兴。决却在晚餐进行到一半时,突然消失了。我只当他是到外面的舞池跳舞去了。
午夜十二点,同事们欢呼着,互相祝福,我看到永辉和慧玲互相拥吻,彼此祝福,我羡慕地想,我和决如果可以大方拥吻,那多好啊!我的眼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决。十二点过后,同事们相继散去,我和永辉,慧玲结好帐,我打算到门外再打决的手提,他大概是玩忘了时间。我和永辉夫妇一道走到们外,永辉夫妇坚持要等我等到了决再走。我们刚站一会,慧玲就喊:“王,那是不是你的朋友?”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决正搂着一个女孩子热烈地狂吻着,他的黑眼睛一闪一闪的,带着笑意。我只感到一阵胸闷,我的决正和一个女孩子忘我的狂吻。我觉得我的脸顿时煞白,我匆匆对慧玲说:“我不等他了,我和他也不同路,我先走吧。”慧玲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问:“王,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我忙掩饰到:“没什么,我先走了。”我急匆匆地跳上一辆出租车,从车窗望出去,决还在和那个女孩吻着,他深情款款的样子,眼睛的余光似乎瞟了我的出租车一眼。我赶紧躲进黑暗中,我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凌晨四点,决回来了。我躺在躺椅上,问决:“你是故意的,是吗?”决玩笑不恭地说:“是与不是重要吗?”我尽量压住火,说:“决,为什么这样做,我们不是重新开始了吗?”“是吗?可是自你走后,我一直和别的女人一起过新年,我只是不想今年例外而已。”我忍住泪,说:“决,对我,你到底是认真的吗?”
“认真,那你从前对我是认真的吗?是你教我对感情不认真的,你嫁给了别的男人,不要我的孩子,你认真地考虑过我吗?我将我最真的感情给了你,你却视之为粪土,你认真过吗?”我悲哀地想,他介意从前,他没有忘记从前,我无力地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决笑着说:“为了让你以为我还爱你,为了让你知道什么叫受伤。”我的泪终于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决继续说:“你哭了,不过我不会介意的,你从来都没有介意过我的泪,你玩弄完我,就一走了之,你哭吧,你从来没为我哭过,你不是坚强得很吗?”我颤抖着,说:“你走,走!”
决说:“我会走的,我又不是第一次走出这所破房子。”决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泪流满面。
我的新年第一天是如此痛楚。
(七)
日子过得飞快,我将自己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去。也希望快点结束任期,回到家人身旁。慧玲自见过决后,不知从哪打听来的消息,让我知道了决的很多艳事。从慧玲口中,我知道决在那间酒吧里是个头等红人,他有无数的女朋友,还有很多有钱的太太愿意和他交往,他的正职是留连于莺歌燕舞中,而兼职才是高级翻译。他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使他更神秘莫测。慧玲说:“这么好看的一个男孩,为什么不做点正经事呢?但我又觉得他不象那号人,他看上去,挺有学问的。”慧玲总是问我,“王,你以前不是认识他吗,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我每次都用话推搪慧玲,我不知该任何回答她。我真想告诉她,从前的决是个纯静而善良的孩子,是我让他学会玩世不恭,对感情不负责任。
一个炎热的傍晚,我刚走出办公楼,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孩子拦住我说:“您是王总吗?”我点点头,定眼看着眼前的男孩子,我已肯定他是决的弟弟了,他长得和当年的决一模一样,有着和决一样的大眼睛,只是没有决的黑,他的脸形轮廓和决相差无几。他如当年的决一般,有点羞涩,我问他:“你是决的弟弟吧。”他点点头说:“是,我们长得很象。”我赞同地说:“是象,跟当年的决一样。”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对不起,我来打扰您,我哥哥生病了,您能去看看吗?”我一愣,压不住紧张,问:“生病,什么病?”“他喝多了,和别人撞了车,他正躺在医院里。”我定定神说:“严重吗?”决的弟弟点点头,说:“挺严重的,他到现在还神智不清,他高烧不退,反反复复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我说:“是吗?是他哪个女朋友的名字?”决的弟弟没有介意我的嘲讽,接着说:“王总,我知道您跟哥哥之间的事,我们兄弟无所不谈,他喊的是“月儿”。当年,我父亲过世的时候,哥哥也病了一场,他不清醒的时候,也同样喊着“月儿”,我想这是您吧。”我吸了口气说:“你是想我去看你哥哥是吗?我们一起去吧,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想我有大半责任。”决的弟弟很感激地说:“哥哥这次一定会没事的。”我看着眼前这个男孩,觉得心里很酸涩,决两兄弟都是那么善良,我已抛开了决带给我的痛楚。
来到医院,从隔离病房的窗户看进去,决的头上缠了很多白沙布,脚高高地吊着,他的腿被撞至骨折。他依然昏迷不醒。我看到决的弟弟很紧张地看着,似乎希望他的哥哥能马上站起来一样。我拍拍他的肩说:“没事的,我跟医生谈过了,他已过了危险期,过两天就会醒的,你是在放暑假吧,有地方住吗?”他点点头说,“我有同学在这里,您请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我对他说:“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我来看着你哥哥。”他将信就信地看着我,我对他坚定地点点头,说:“相信我!”他笑着点点头,欢快地走了,决很幸运,有个好弟弟。
(八)
我向永辉拿了十天假期,永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说我该轻松轻松。
我谢过他的好意。我决定好好照顾决。我希望我能做些什么,让他重新振作。决的弟弟阳每天都守护在决身边,决已经苏醒了,他还没有说话的力气,他惊异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我抚着他的脸说:“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每次我这样说,他的眼里就有一层水雾,那抹久违的忧郁在眼底若隐若现。那抹忧郁让我的心充满痛楚,当年不是我伤他太深,他又何至会这样呢?无论他现在对我做什么,可比起我对他的伤害,是多么无足轻重。我真的该为他做些什么。
决的生命力很旺盛,他的伤好得很快,除了不能动弹,他已会说会笑了。可是他自恢复说话后,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他只跟阳说说笑笑,阳总是示意他跟我搭话,而决对阳的示意好象视而不见。每当这时,我会自觉走开,或许决不想再和我说话。
假期很快结束了,我又要投入工作,但我答应阳,我会每天晚上去看决。一个雨天的夜晚,我很晚才到医院,医生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正当我无奈地转身离开时,决叫住了我,他跟值班医生说了几句,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很冷地对我说:“我基本上没什么事了,你不用再来看我。”我低下头,雨水滑落在我的脸上,我低声说:“快回去休息吧,这里风大。”他突然大声说:“你这算是什么,赎罪吗?这没有用,你赎不完的,你别假慈悲,我不想见到你,你说什么也没用,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我所有的一切也一蹋糊涂,这都因为你,是你一手造成的。还有,警告你,别打我弟弟的主意,如果你敢,我会杀了你,你滚。”
我坚持地说:“回去吧,这里风大。”决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拄着拐杖走了,我浑身冰凉,我的心也冰凉。我真想冲进雨里,痛痛快快地淋一场雨。
(九)
阳的假期要结束了,我去送他,临走,我塞给他钱,阳说什么也不肯要,我说:“你一定要收下,你哥哥一病,几乎花掉了你们所有的积蓄,拿着好防身。”阳拗不过我,收下了,他说:“王总,其实哥哥很爱你,你相信吗?”我茫然地说:“不,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他诚挚地说:“是真的,哥哥是个很痴心的人,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他是不会伤害人的人,他很善良,只是他太执着了,给时间给他,他会转过来的。”我握握他的手,说:“你也是个善良的孩子,希望你幸福,你哥哥如果不是遇到我,他也会很幸福的。”阳说:“我希望你和哥哥都能幸福,无论你们能不能在一起。我都希望你们能幸福,王总,你总说别人善良,你其实也很善良和多情,如果你是寡情的人,你不会念念不忘哥哥的。”
我感动地说:“阳,别想太多,我会照顾你哥哥的,放心吧,我会让他康复的,你相信我的,是吗?”他坚定地点点头。我说:“快上车吧,记住给我写信,告诉我你的情况。”他点点头,上了车,我从心底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男孩子。
我把决接回了家里,把他安置在他以前住过的房间,尽管他一万个不同意,可是他毫无抵抗能力,我请人把他抬回了家里。平时上班的时候,我请了一位钟点工照看他,因为决的手和腿起码要在床上躺三个月才能基本恢复。
下了班,我尽可能早回家,我想多陪陪决。决开始不愿意和我说话,他总是用恶狠狠的眼光把我赶走。而我则竭尽全力不发脾气,我陪他看书,和他谈话,决开始和我说话了。当他和我第一句话的时候,我真想吻他,然而我装着什么事也没有,转过身去,我的脸笑成了花。我真希望我能找回从前的决。决已经开始能在屋里走来走去了。
又是一个雨夜,雨下得很大,短短的一段距离,就把我浑身上下淋透了,我冲进家里,家里很静,想必决已经睡了,我跑进洗澡房,将湿衣服换下,我不断打着喷嚏,我心想,糟了,要感冒了。我洗过澡,赶紧爬上床睡觉。窗外的风雨很大,我突然想到,我还没有去决的房里看看,我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进决的房间,他的房门没锁,我走进去,决很安静地躺在床上,他大概忘了关台灯,台灯的灯光浅浅地照着他,泛着淡黄的光,他的脸一如当年那样纯净,我想起决那张沉浸在月色里的脸。我禁不住轻轻地吻了他的脸一下。我帮他把窗关好,把台灯拧灭,正要走出房间,一只手拉住了我。黑暗中,我看到了决深沉的黑眼睛,他正深深地看着我,我拍拍他拉着我的手,说:“睡吧,时候不早了。”决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把我拉进他的怀抱,他抚摸着我,放下我的头发,他轻轻解开我的衣扣,他的呼吸开始重起来。我浑身发热,没有反抗他的抚摸。他的手触摸着我的肌肤,他的黑眼睛闪闪发亮,带着一层雾般的神采,我闪电般地想起那天晚上,决和那个女孩狂吻的情景,我猛地推开他,说:“我明天要上班,我先睡了。”说完,整理好衣衫,要逃出房去。决紧紧地拉住我,说:“怎么,你嫌我脏吗,你介意我和别的女人睡过?”我慌忙说:“不,我没这个意思,我明天还有个会要开,很重要,真的,我要去睡觉了。”决一把把我抱起,他的伤几乎痊愈了,他的力气又变得大起来,他说:“我不管你介不介意,你是我的,永远都是!”一大滴泪落在我的脸上,他的唇紧紧地吻着我,又狂又热,我无力反抗。
(十)
决的伤已基本好了,由于他的房子没交租金,被房东收回,决暂时留在我家里。每天一大早,他就去跑步,他对我的态度时冷时热,我摸不着边际,心情也随着他的态度时好时坏。我象是在恋爱中的少女,患得患失,我真不相信我经历过风风雨雨,还是会被一个二八少年搅得心神不宁。我希望我能尽快摆脱这些感情的烦恼,然而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决定要和决谈谈。
一天晚饭后,我看着决,说:“决,我有话想和你说,我们到外面走走吧。”他沉思了一下,答应了。外面的月色很好,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决,现在你的伤好了,有什么打算吗?”决笑笑说:“你不是想赶我走吧。”我说:“不,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知道你的打算。”“没有打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决满含坏笑地说。“你为什么离婚,是不是你玩腻了那个老外?”我涨红了脸,说:“决,我知道你觉得我玩弄了你的感情,我抱歉,你能否不问我的私人问题。”决尖刻地说:“抱歉?有用吗?告诉我你离婚的真正原因,我想知道你怎么甩掉我下面那个倒霉鬼。”我叹口气说:“我没有甩掉他,是他提出离婚的,他说我对整段婚姻魂不守舍。”决说:“魂不守舍,一个很独特的离婚新名词,除了对你那个该死的建,你对任何感情都魂不守舍吗?”我看着决说:“决,你明知我不是的,决,如果我没有办法消除你对我的恨,那我们不应该再在一起,这样对彼此都不好,我们是成年人了,应该理智地处理我们的关系。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我希望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再相信我,我会让你走的,真的,我希望你幸福,而不希望你再游戏人生,你很聪明,你应该有更大的作为。”决站定,收敛了脸上的嘲笑,说:“我如果说我的打算是好好照顾你,你相信吗?”我愣住了,说:“不,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做不到,我杀了你的孩子,你能若无其事吗?”决叹口气说:“不,要做到并不容易,但我会努力去做,只要你认为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月,你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你不要怀疑这一点,我想好好照顾你,真的。”我看着决的眼睛,他的眼睛满是柔情和关怀,我感动了,我累了,在感情路上,走得太久了,我相信这双眼睛,她让我感动,我想停下来,我也要人生的一个港湾。我紧紧抱住决,我真想他不再离开我。决也抱住我,他轻轻地叹气,他说:“月儿,你是个痴情的女子,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你爱我。”我叹口气说:“我只希望你幸福,真的。”我喜欢将感情深藏心中。身旁的决,又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十一)
我和决又住在了一起,他象以往一样对我温柔而体贴。我满心欢喜,我和决商量着,等我任期一满,我们就一起到各地旅游。决答应了。决开始认真的上班,他除了正常加班外,一般都会准时回家。我去找医生,希望配合医生的治疗,而有一个和决的孩子,我每次对他这样说,决都会心神不定地看着我。
我诚心希望我能拥有一个孩子。
半年后,我和永辉准备投一个食品生产线,也作为我离任前的最后一个项目。我们的竞争对手很多,我们做了很多市场分析和建议书,将好几个竞争对手打了下去。我和永辉都兴奋不已。永辉为了表示他的谢意,请我到他的家吃饭,永辉和慧玲都知道了我和决的关系,永辉是个厚道的人,他象我的老朋友,对我说:“王,我可是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你自己要好好衡量。”我坚定地说:“我会的,你不至于怀疑我的眼力吧。”慧玲有点看不起决,我没有理会她的眼光,把决一起带到他们家里吃饭。永辉的小女儿有一张甜甜的嘴,决很喜欢她。看着决对小女孩的疼爱,我真想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晚餐的气氛还算好,慧玲放下架子,对决说:“你可要好好疼爱我们的月,她不好,小心我们找你算帐。”决忙说:“不敢,不敢,要说厉害,我远不如我们的王总呢,你们说不是吗?”永辉和慧玲笑着,从他们态度来看,他们是真心希望我和决能有好结果。
回到家,我赖在决的怀里,问他:“决,你是不是很喜欢孩子。”决点点头说:“嗯,当然。”我贴在他耳边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怀孕了。”我本以为决会欣喜地跳起,然而他的反应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他淡淡地说:“哦,你怀孕了,好,真好。”他似乎若有所思,我有点莫名其妙。我说:“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要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你说好吗?”决意味深长地说:“希望他健康。”我生气地说:“你说的什么话,你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健康吗,你莫名其妙。”决没有说话,他放开我,走了出去,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永辉和我进行最后一轮的竞争,我们只剩下最后一个竞争对手,我和永辉私下商议,再将价钱出高,对这个项目,我们志在必得,因为这是让永辉翻身的一个绝好机会。还有一个星期,我们就要再次竞投了,永辉和我利用这最后的时间,作了好几个方案。趁有空闲的时候,我也到医院进行了检查,医生让我一定要保重身体,在两个月内不能干重活,不能受刺激,因为我有一次流产史,而且年龄也偏大,医生嘱咐我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将医生所有的话都告诉了决,决听后总是默然不语,他对我肚子里的胎儿似乎不是很关心,而且他又经常很晚才回家,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些什么。
(十二)
最后一轮竞投开始了,我和永辉大败而归,我们没有想到对方对我们每一个计划都了如指掌,价钱也比我们更高。永辉为此,亏了一大笔钱。我们分析来分析去,都找不到原因,我们的计划进行得保密而周详,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永辉要送我回家,他说让我好好休息,保住孩子。永辉和慧玲搀着疲惫的我,将我扶上车。家里灯火通明,乐声阵阵,我吃力地推开门,决正搂着一个女人在翩翩起舞,那个女人看起来很面熟,永辉惊呼一声说:“王,她不是我们对手公司的人吗?”我强忍着怒火,质问决:“她是谁?”决拉过那个女人指着我说:“妙芳,这是我姐姐。”决看着我,眼里含着深深的笑,对我说:“姐,这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准备结婚了。”我的肚子一阵阵地疼,我靠着慧玲,指着决说:“你,你,为什么这样?”决说:“当年你不也是这样吗?”我疼得满头大汗,我知道我和永辉失败的原因了,决根本就是想报复我,他恨我,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我偿还我所欠他的,他不相信我真心爱他。我终于失去了知觉。我昏倒在地。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白,我躺在医院里,正在输液。我的意识告诉我,孩子没有了。决,我深爱的决狠狠地将我抛弃了。耳边是永辉焦急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对不起,永辉,我不该把文件带回家。”永辉叹口气说:“别再说这些,养好病回家吧,我已通知了你二哥,他过两天会来接你的。”我泣不成声。慧玲替我擦去泪水,说:“别哭坏身子,好好保重。”我望着天花扳,想:“决,你为什么会这样,善良的你怎么忍心伤害我们的孩子。你是想让我也偿偿失去孩子的痛苦,是吗?”我无声地哭着,在麻药的作用下,睡着了。
二哥要把我接回去了,二哥叹着气说:“不应该让你来呀,看到你这样,二哥心里真的很难过,月,忘记过去,跟二哥回去吧。”我的泪又流了出来,想止也止不住。
(结局)
我带着累累伤痕,再次回到了家人身边,他们不断鼓励我,支持我,让我走过那片阴影。
我收到了阳的来信,在他的信中,只字未提决,只是说,对决所做的一切深表歉意。我和阳保持着联系,我是真心祝福这个男孩子幸福。
又是一年的新年到了,我在二哥家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希望我已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对婚姻对爱情,我已失去所有的触觉。
回到父母家里,照例有很多贺卡从四面八方寄来。我一封封地拆着,读着朋友们的祝福,无限欣慰。一封有熟悉笔迹的贺卡映入我的眼帘,是阳端正的字体。我打开信封,是阳寄来的贺卡,他告诉我,他就快毕业了,即将赴美深照,他给以我最真诚的祝福。他的贺卡里还夹着一封信。打看信,我的心不禁狂跳,是决的信,
月:你,好吗?
我托阳阳把我的信寄给你。阳阳开始不愿意,他怕我再次让你伤心。我想对你说,月,对不起。从重见你的那时,我矛盾过,彷徨过,我曾想过我们能好好地生活下去,我知道你做了很大的努力,至少你愿意让你的朋友认识我,这对你,已经很不容易。然而我却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行动,看着你,我不敢相信你是爱我的,我认为你对我好,不过是想弥补你以往的过失,因为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我害怕再次孤独。我用最尖刻的言语伤害你,我用最恶劣的手段伤害你和我们的孩子,看到不轻易流泪的你,泪流满面,我的心很疼,伤害深爱的你的同时是更深地伤害了自己。月,当看到你昏到那一刻,我看到血顺着你的腿流下来,我想,一个如此要强的女人肯为我生儿育女,这不是爱是什么。我清楚地知道我杀了我们的孩子,我真恨透了自己,为什么我不相信你的爱,为什么我不能好好爱你呢。阳阳跟我说了你很多,我为什么要去伤害一个我始终深爱的人呢?我不乞求你的原谅。我只想知道同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还有明天,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我会永远等你,我心中,自始自终,只有你一个女人。
决上
写于你走的那个晚上,我目送着你离开机场,你太苍白了。
信纸滑落在地上,明天,我和决的明天,还会有吗?
我黯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