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3月，河北省任丘附近的一家医院里，一个名叫娜娜的小女孩出生了。产床上的母亲像所有的妈妈一样，非常想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可是，娜娜却异常安静，刚出生的她，没有呼吸也没有哭声。

 

    娜娜妈妈：孩子生出来以后，没哭，我就听见说是窒息。结果给了点氧气，半个小时的氧气，吸了半个小时的氧呢！

 

    经过一阵紧张的抢救，娜娜有了呼吸，微弱的哭声终于让家人松了口气。可是等到孩子被抱回家，她的哭声就像噩梦一样，打破了生活的宁静。

 

    娜娜妈妈：结果到了半夜，她哇哇哭得厉害，然后我们抱她上儿科医院，上县医院去。那天挺晚的，在当时我妈跟她爸抱去了。

 

    娜娜姥姥：抱着她去，找了半天，走到哪儿都关门，走到哪里哪里也不开，俺也不知道，感情还要上急救室去，不知道，过了会儿就回来了，回来她就不哭了。

 

    小娜娜是妈妈第二次婚姻所生的孩子，生性要强的妈妈一直指望娜娜给她的新生活带来新的希望。

 

    娜娜妈妈：我觉得这也是命吧，以前的命就不用再说了，比这个也不如，那一段已经过去了，坎坷的道路走到头了，可是结果呢有这么一个病孩子。

 

    出生后的那天深夜，没有找到医生的姥姥把娜娜抱了回来不久，她又开始了让人揪心的哭闹，怎么也哄不好，从黑夜一直哭到天明。家里人只好又把她抱到医院，医生诊断说这是因为大脑缺血缺氧造成的。可是这样的缺血缺氧日后会给娜娜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家里人谁都没有料到。

 

    娜娜妈妈：缺血缺氧以为就是给点氧输液消点肿就好了呢，我们那边也有这种情况，结果也没这么严重。

 

    娜娜的妈妈以为，孩子哭几天也就会自然好了，可是娜娜不仅没有停下来哭闹，反而越哭越厉害，而且妈妈发现，孩子也越来越不对劲了。

 

    娜娜妈妈：头都变形了，往旁边扭着，往后边仰着。就是睡觉的时候，一翻身，她都这么生硬，把枕头都压成一个坑。

 

    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心急如焚的母亲带着娜娜去了另外一家医院，她要弄清楚，自己心爱的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镇上医院的医生看着不停哭闹的娜娜，觉得孩子另有问题。

 

    娜娜妈妈：医生敲了敲肚子，她说可能是肚子不好受给她照个透视吧，照了半天透视说，可能是肠梗阻。

 

    肠梗阻就是肠子被动西堵住了，未成年的小孩子很容易得这种疾病。肠梗阻时肚子非常疼，难怪娜娜会拚命地哭。孩子爱哭的原因找到了，现在就要抓紧治疗。

 

    娜娜妈妈：家里人说，肠梗阻别耽误，赶紧走吧。

 

    娜娜妈妈：到了任丘，肠梗阻排除――说做个脑CT吧，第二天我才拿到CT片，找到专家一看，唉呀，这病，都说没治了，要不就说没希望了。

 

    娜娜到底得了什么病，让人们如此绝望？医生告诉母亲，问题还是出在大脑里，因为缺血缺氧，娜娜恐怕要终身瘫痪了。娜娜的家人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觉得孩子只是爱哭而已，怎么可能就终身瘫痪了呢？

 

    娜娜妈妈：我把孩子裹了裹，说走吧，第二天去了北京。

 

    二

 

    母亲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误诊，带着一线希望，辗转来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总医院。儿科主任栾佐看到娜娜的核磁检查结果，告诉母亲，问题确实很严重，娜娜的大脑几乎全空了。

 

    栾佐：这个孩子你看损伤的，她只剩下左边枕页还留了一部分脑子，右边枕叶还留了一部分，其它都没了。用老百姓的话讲，就是空洞了，这脑子就都没了。

 

    核磁片中，正常孩子的大脑里应该是这样黑色的脑组织，而娜娜的大脑几乎成了白色。医生的讲解，让妈妈那个误诊的希望彻底落了空，可是她始终不明白，娜娜只是爱哭而已，能吃能喝活得好端端的，大脑怎么就没了？是什么吞食了娜娜的大脑呢？

 

    栾佐：这都是白的这一些，这些亮的就像水一样，这是什么呢？它因为缺氧缺血以后，神经细胞坏死，就液化了。它就变成液体了，就是水了。

 

    大脑几乎全空了，全变成了水？可是娜娜看上去并没有生命垂危什么的，依然还白白胖胖的呀？医生说了，虽然娜娜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但是她的脑干没有受到损伤，而像我们人体最基本的这些，像呼吸心跳这些功能，都是由脑干来控制的，所以娜娜看上去生命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而娜娜大脑当中空了的那部分是主管思维、运动等等这些功能的，对于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她既不会做出什么运动也不会有什么思想，只有最基本的生命特征，也难怪娜娜的妈妈一直都不敢相信娜娜病情已经那么严重了。现在，娜娜的大脑当中空了的那部分呢，神经系统已经不存在了，这会让娜娜在将来变成什么样子呢？

 

    栾佐：她来时73天，实际能力只有20天，20天都不到，很差很差。随着生长发育，拉开距离，智力障碍—傻，运动障碍—瘫。

 

    娜娜妈妈：我都绝望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抱着怀里的娜娜，妈妈万念俱灰。她不知道谁能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医生告诉娜娜妈妈，要想救娜娜，恰巧还有一线希望。

 

    栾佐：她来得还很凑巧，她来的时候正好是我们这个研究通过了伦理和临床技术鉴定，正准备进入临床研究阶段。

 

    为什么医生说很凑巧呢?因为几乎就在娜娜出生的同时，海军总医院已经进行了将近8年的一项试验刚刚完成。这群小白鼠在缺血缺氧的环境中变成了瘫痪，医生把一种培养出来的大脑神经干细胞移植进一只小鼠的大脑，几天后这只小白鼠又开始爬动了。

 

    但是，这样的实验毕竟只是在动物身上证明有效，把别人的脑细胞移植进孩子的大脑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能让已经很不幸了的娜娜再承担这样的第一次吗？摸着娜娜胖乎乎的小脑袋，妈妈犹豫了。

 

    妈妈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人脑干细胞移植目前在全世界都属于研究的阶段，就在今年的10月20日，美国刚刚宣布了进行第一例人脑干细胞的手术来治疗孩子的病，而娜娜准备接受移植的时候，比这个还要早上几个月呢，所以娜娜的家人就特别地担心，也很犹豫。但是，这种犹豫很可能就会把机会给错过了，因为大量的动物实验表明，小白鼠出生的时间越短，这个移植的效果也就越好。现在我们来看两张在电子显微镜下的对比图片，一个是年轻的大脑，一个是年长的大脑，现在这两个大脑都受到了一次人为的损伤，它们正在长着，慢慢地长，对比出来了，这个年轻的大脑很快又重建了脑神经通路，而这个年长的大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当时这个娜娜刚出生只有60天到70天左右的时间，如果在这个时候做手术，是最佳的手术阶段，在那个时候，娜娜的家人会会接受这个手术吗?

 

    经过反复思量，孩子的妈妈终于做出了决定。

 

    娜娜妈妈：我说能治就治吧，万一能好呢。

 

    三

 

    娜娜住进医院后，医生们经过几天紧张的准备，手术就要进行了。

 

    娜娜妈妈：抱着孩子到手术室交给医生，默默地跟孩子说，去吧，我等着你出来。

 

    脑部手术，让人想起的就是开颅，可是娜娜的手术室里，完全没有动大手术的架势。在一点镇静剂的作用下娜娜很快睡着了。医生们并没有打开娜娜的头颅，只是沿着娜娜还没有闭合的头盖骨，小心翼翼地将一根针管穿刺进她已经空了的大脑内。一切顺利，下一步就要移植脑细胞了。

 

    此时，医院的细胞培养室里，另一组医生也在紧张的忙碌着，吸管里的这些红色的液体里面，就有将要移植进娜娜大脑里去的神经干细胞。

 

    栾佐：神经干细胞是什么呢？我们体内现在证明很多组织都有干细胞，这干细胞负责什么呢？最通俗的讲，我们一洗澡就要有很多脱屑，是不是，你看你一洗澡就要搓下很多泥，实际上大部分不是泥，它是上皮细胞脱屑，上皮细胞角化了衰老了，它老脱屑，为什么我们的皮肤还好着，还完好无缺呢？是因为我们有表皮的干细胞，它不断地生成新的细胞，它会分裂成很多新的表皮细胞，这就叫干细胞。

 

    在人体中有很多种干细胞，它们也是分门别类的。制造表皮细胞的叫做表皮干细胞，人们熟知的能够制造出血液的叫做造血干细胞。娜娜现在需要用来制造神经组织的就叫做神经干细胞。

 

    栾佐：神经干细胞是什么意思呢？它是专门能定向分化为各种神经细胞，比如说神经元、神经胶质细胞，分化为这种细胞的这种干细胞。也相当于种子，像一个神经种子一样，它不断分化。

 

    就像造血干细胞移植能治疗白血病一样，人们希望神经干细胞也能治病。娜娜大脑几乎空了，只能依靠移植别人的脑神经干细胞来修补神经。那么，是什么人为娜娜提供了这些脑组织呢？

 

    栾佐：是用人的胚胎组织来进行神经干细胞的诱导分化，来进行移植。

 

    原来，这些神经干细胞，不是成人提供的脑组织制造的，它们是用人流产胚胎的脑组织培养出来的。现在医生要把它们提纯，准备注射进娜娜的大脑里，让它们在娜娜空了的大脑里重建神经网络。

 

    娜娜妈妈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女儿的消息，手术室里医生们正在把培养好的神经干细胞，输进娜娜的大脑。

 

    细胞进入娜娜大脑的一刻，娜娜好像突然有了感觉。

 

    很快娜娜又恢复了平静，移植手术顺利地结束了。手术虽然简单，但从术后起，娜娜就进入了最关键的时期。现在，她马上就要面临的有两道难关，一个是移植进去的神经干细胞能不能被接纳，如果不被接纳产生强烈反应的话，可能会给娜娜带来危险。第二个，就是看这些干细胞能不能存活，能不能起作用。

 

    娜娜妈妈：把她抱回来这心里才踏实，抱回来昏迷状态，睡了，过了十几分钟不到二十分钟孩子就醒了，赶醒了之后，那个哭呀。

 

    娜娜妈妈：把我吓坏了。整整一夜，打了一针镇定睡觉的药才睡着。

 

    就在妈妈为娜娜的命运揪心的时候，娜娜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她的体温突然升高到了38度，并且不停的哭闹，不停地呕吐。

 

    娜娜妈妈：挺害怕的，我都跟主任说，你可不能走，主任说我不走。

 

    大家都在为小娜娜担忧，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妈妈听说，在移植手术中，像肝、肾这样的移植，最难过的一关就是排异，一旦出现严重排异反应，病人就会死亡，所以排异反应是移植手术中最让人担心的。她担心娜娜会不会是出现排异了呢？

 

    栾佐：异体的神经干细胞排异，目前看几率很低。人的脑组织里面是没有淋巴细胞的，就是这种负责排斥异体的细胞是没有的。其它组织上都可以有，就是脑组织里没有。

 

    像那些接受造血干细胞移植的孩子们不一样，娜娜在手术前并没有经过等待配型这样一个环节，原因就是脑内进行的细胞移植几乎不会有排异反应。但是怎么解释娜娜现在的情况呢？医生们推测，大脑接纳新东西后也会有一些正常反应，经过治疗，这些反应很快会过去。果然，第二天，娜娜的体温降了下来，呕吐也停止了，娜娜终于闯过了手术后的第一关。

 

    但是一切好像又回到手术前的样子，接下来的几天里，娜娜还是依旧哭闹，动物实验中小白鼠两天就出现了变化，娜娜到现在却没有一点反应。这次移植，是娜娜最后一线希望了，妈妈不明白，移植进去的那些东西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点作用都不起呢？

 

    大屏幕上的照片是显微镜下的图片，这是两个神经元，神经干细胞被植入大脑以后，如果还活着，它就会制造出许多新的脑神经细胞，神经元就是脑神经细胞的一种。神经元被制造出来以后，它就会慢慢地向外扩张，希望能够和原来的大脑形成连接。我们假设两个神经元终于连接在了一起。医生希望，这样的连接反复进行，就能在娜娜空了的大脑内建成一些新的神经通路。不过，这些画面是在大脑外拍的，目前医生们也还没有办法通过什么仪器看到移植的细胞是不是还存活着。所以，现在要想证明移植到底有没有成功的，就只有看娜娜有没有出现外在的变化。如果娜娜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变化，那么只能判断神经通路的建造就没有成功，移植就可能失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娜娜的希望也将越来越渺茫。

 

    娜娜妈妈：盼着她能睡踏实了，不痛苦，至于以后什么样，我也想象不出来。

 

    人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娜娜能够出现一些改变，每天，医生和家人都目不转睛地在观察着娜娜，希望她能有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让人们欣喜万分。

 

    娜娜妈妈：第三天一抱，哟，软了，我问主任，用了什么药这么软，主任说，可能起作用了。

 

    生下来后就一直不停哭闹的娜娜在移植后的第三天终于停下了揪心的哭声，一直强直着的身体也开始松弛了。又过两天，人们惊喜地发现，不哭了的娜娜能够自己躺在床上玩了。

 

    栾佐：眼神不一样了，灵活了，娜娜在6-7天出现了效果，会笑了。

 

    娜娜还会有什么新的改变吗？为了促使娜娜的大脑开始指挥身体，医生开始为娜娜增加康复训练，以刺激她的神经通路的建造。在人们的盼望中娜娜一天天有了进步。

 

    手术后第17天 娜娜能追着东西看了。

 

    手术后第37天 娜娜会看电视了。

 

    手术后第42天 娜娜用胳膊支撑起了身体。

 

    娜娜妈妈哄娜娜玩耍：“我们胜利了------”

 

    四

 

    最近，娜娜又回到医院进行了复查，现在的娜娜怎么样了呢？有人可能担心，移植了别人的脑神经细胞，她会不会有别人的记忆和别人的思想呢？这个大可不必担心，娜娜移植的只是建造神经组织的细胞，而不是一个整个的大脑，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有那种情况发生。新的检查表明，她现在脑内的细胞活动已经比以前有了特别明显的提高。当然，医生强调说，目前娜娜的情况也只是在追赶，她四个月大的时候也不过能学会正常孩子两个月就应该会做的动作，而且这种追赶也会在将来孩子们智力都很成熟了的时候明显慢下来。这就是说，娜娜比起正常孩子将来还是会有明显的差距，毕竟娜娜本身大脑的残留已经很少了。而娜娜这个手术成功的重要意义在于两点：第一，对于娜娜自己，她今后的生活可能不会处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状态、得需要别人的照顾才能生存。第二，现在，患有像娜娜这样疾病的孩子，每年有大约40万个，他们都一直处在不治之症的绝望之中，娜娜身上的成功，可以说给这些孩子带来了希望。

 

    （稿件来源：央视国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