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情深能有多深病人欠费法容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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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6-11-18 16:33:34
救死扶伤是医院的职责和义务,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医院毕竟是赢利单位,于是经常有医院见死不救、病人交不起医疗费就请回家的消息被愤愤不平地见诸报端。也是,如果病人欠费太多,导致医院入不敷出,则势必连医院自身的生存都成问题,更不要谈治病救人了。而本文提到的这家医院,则真正践履了“救人要紧”的信条,可也正因此,这家医院面临着“治病救人”与“恶意或无奈的欠费”之间的深刻矛盾,医院情深能有多深?法律如何帮助医院解决这一矛盾呢?6月6日,河北省邢台市第三医院接到求救电话后,将被人打至重伤生命垂危的马金风拉到医院抢救;28日,昏迷了二十多天的马金风苏醒了过来。医院在明知他不能承担医药费,并且他的亲人也无力承担费用不愿出面的情况下,仍然尽心尽力对他进行治疗、陪护,仍然因为他是个重病号而尽量满足他的饮食要求。待医院把他送回家后,他共欠医院各项费用一万多元。记者经过采访发现,邢台市第三医院每年都会遇到欠费甚至尸体无人认领由医院出钱处理的事情,在被第三医院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感动的同时,记者不仅想问:医院情深能有多深?如果有一天它连去血库买血的钱都没有了,还怎么承担欠费?怎么实践救死扶伤的光荣理想?当时,没有人知道这个昏迷的病人是什么身份,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任何钱物6月6日下午6时许,邢台市第三医院的医护人员正准备下班,这时,急诊值班室的电话铃响了:“东汪镇东小汪村附近的公路旁,有一青年男子被打伤,昏迷不醒,请快来救人!”打电话的男子没有留下姓名和任何联系方式。值班员立即向徐发水院长、冯贵平副院长汇报了这一情况,两位院长当即指示:马上救人!救护车向出事地点火速驶去,10分钟后到达现场。医护人员跳下救护车,只见路旁躺着的青年男子,上身赤裸,双目紧闭。经初步检查,男子处于昏迷状态,后脑勺处有一血肿。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拉着伤者赶回医院。仔细检查之后,医生诊断伤者双侧瞳孔大小不一,右侧脑疝形成,硬脑膜下血肿,生命垂危,必须马上做开颅手术。当时,没有人知道这个昏迷的病人是什么身份,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任何钱物。医院按“救人要紧”的惯例,投入最好的技术力量,成立了抢救小组,医护人员争分夺秒,10多分钟就完成了给伤者备皮、化验血型等一系列术前准备工作。开颅是重大手术,稍有不慎就可能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医护人员紧密配合,一丝不苟。开颅后,先清除颅内瘀血40余毫升,接着医生发现伤者胞组织右聂叶严重挫伤,止血之后,又去骨瓣减压,最后缝合伤口……手术从傍晚7时开始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手术成功后,医护人员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饥肠辘辘了。病人术后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神志不清。没有陪护,医院的护理人员24小时值班对他实行特级护理。起初病人没法吃饭,只能“鼻饲”,即把软管插到胃里,往软管中输入营养物质。两小时一次鼻饲,一昼夜就是12次。十多天之后,病人才可以吃点东西了,医护人员开始改用小勺喂他。为了防止因天气炎热、持久保持固定姿态而生褥疮,护理人员两小时给病人翻一次身。神志不清的病人,大小便失禁是不可避免的。有一次,护士长郭建林正在给病人翻背,忽然感觉到胳膊上热乎乎的,一看,病人小便,尿了他一身,郭建林用软布擦一擦,继续给病人翻背。直到这时,医院仍然不知道,病人是谁?为什么入院的?有没有能力偿还这样高额的医药费?在对病人进行无微不至的陪护的同时,医院开始设法寻找病人家人。早在病人入院时,医院方面就已经向邢台市公安局刑侦一中队报警,请求调查伤者身份。医院还花费近千元在邢台市电视台做广告,请病人亲人前来认人。然而广告播了十几天,无人前来认领。倒是有知情人给医院打来电话,提供了伤者的线索,说该病人原来在县陶瓷厂工作过。与此同时,刑侦一中队也查明了病人的身份。刑侦一中队队长梁连松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东汪镇是板材基地,打工的人比较多。在认定伤者身份时我们走访了当地的民工,得知这个人在陶瓷厂打工,当时陶瓷厂已经放假了,我们打电话找到厂长,查实他名叫马金风,33岁,是南宫市董庙乡董庙村人。他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十多年前,他父亲去世了,他母亲带着他改嫁了,搬到了附近的一个村,把他的一个哥哥马金锁留在了老家董庙村。后来,马金风的母亲和他的继父没有再生育,就都死了,马金风就又回到了董庙村,这时惟一的亲人马金锁已经结婚生子。”“我给南宫连续打过几次电话,通知马金风的亲人到医院,他的亲人同意了。可是,几次承诺,几次失约,他们始终没有在医院露面。董庙村离邢台市有200多里路,我跑了三趟都无功而返。”“南宫乡经济条件比较差,马金锁家本来也不富裕,哥俩儿平日走得也不近,感情不深,关系处得也不怎么好。马金风爱喝酒,人又懒,打工挣的钱从来没有给过哥哥,也难得去哥哥家看看。马金锁一向不愿理他,嫌他不干正事,人家不愿来医院,我们也不能强迫。”刑侦一中队的指导员张文祥向记者介绍了他们调查了解到的案发当天的情况。原来,马金风6月6日下午喝了酒,跑到东小汪附近的一家美容院,对一位年轻的女士有非礼之举,另一位女士就到东小汪村找来了两名男青年,把马金风打至重伤。目前,两位犯罪嫌疑人在逃,刑侦人员去其家中抓过两次,都未抓获。7月4日,马金风在第三医院特护病房接受了采访,他一个劲向来人要烟抽。拍照片的老冯给了他一支烟,他贪婪地抽起来。问他家人为什么不肯来,他摇头说,家里条件差,不愿受连累。张文祥指导员说,7月3日,他到医院询问过马金风,马金风对被打的真相却不肯讲,但马曾说过,都是因为女人。7月8日,医院将马金风送回董庙村,马金锁和村干部都不愿管他,不得已,医务人员将他留在了南宫派出所。据了解,邢台市第三医院在今年3月份,曾抢救了一个在高速公路被撞伤的山东青年,也是脑外伤,治疗2个月,花费近两万余元,患者只交了九千余元,伤愈后,便与家人溜之大吉,医院到现在都找不着人。去年4月,一个四川籍青年在豫东市场被撞伤,110特警将其送到医院,医院全力抢救,并通知其亲人包括一个在河北省石家庄市工作的弟弟,但没有一个人来。后来病人医治无效死亡,再次通知亲人,还是没有音信。医院只得又花上千元将其火化,总计欠费一万余元。副院长冯贵平说,光是2000年,邢台市第三医院就处理了六具无人认领的尸体,相关处理费用都是医院承担的。徐发水院长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只要病人来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们就尽心尽力抢救,不管他有没有钱,这是我们医院的传统,我们的医务人员都知道,这样做的时候也不用跟领导打招呼。”据徐院长介绍,第三医院是高速公路急救中心,外地人来就医的较多,发生一次车祸,可能一个轻伤都没有,全是急救,医院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先治病,然后再谈收费,这样,有的钱能收上来,有的就收不上来。谈到马金风是因为品行不端而受伤,并且他已经自立又有工作,徐院长说:“我们是很晚才知道他受伤的原因的,但即使早知道,我们还是要尽力抢救、悉心护理的,因为他毕竟是一个人,他做的事情不好,有司法公安来管他,我们医院,就不能考虑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而是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治病救人要紧。马金风的情况我们全都了解后,虽然他说自己没钱,他的亲人也不管他,但他的伤没好,我们就不能置之不顾。他每次吃饭都要吃三四个馒头,他说,要是蘸白糖,我能吃五个,我们就给他买了两斤白糖;他喜欢喝鸡蛋汤,我们就专门给他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因为他是重病号。”应该说,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和义务,可是,我们尽心尽力对患者进行抢救、治疗、陪护,到现在已花费一万余元,医院作为,也要核算成本,也要生存发展呀!徐院长对记者说:“医院把马金风送回去时,也没有抱希望能把钱要回来,我们知道公安部门已经与他的亲人见过几次面了,知道他的哥哥不愿意管他,把他送回去,我们就算又完成了一次救死扶伤的任务了吧。”据徐院长介绍,这样的事情每年3―5起医院还勉强可以承受,遇得多了,也承担不起,他说:“应该说,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和义务,可是,我们尽心尽力对患者进行抢救、治疗、陪护,到现在已花费一万余元,医院作为法人,也要核算成本,也要生存发展呀!”最后徐院长无奈地表示,这样的欠费当然越少越好,希望公安机关能帮忙将欠费追回来,“但如果实在追不回来,也没办法。”梁连松队长告诉记者,医生说马金风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但公安部门一向他取证,他就“说话有些颠倒”,看来,指望马金风偿还医疗费的想法是不太现实。河北邢台市法众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陈智勇认为,伤病员与医疗单位之间,是一方给付医疗费用,另一方提供医疗服务的双务合同关系。虽然医疗单位担负着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职责,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医疗单位从法律的角度上讲,并没有为伤病员提供无偿服务的义务。他提出,邢台市第三医院可以在马金风无力支付医疗费用,家人又不出面的情况下,与马金风达成关于医疗费用垫付的协议,在有条件时偿还,也可以在公安机关将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后,在追究其刑事责任时附带民事诉讼,由犯罪嫌疑人支付有关费用。陈律师同时指出,医院还可以通过向社会募捐的方式,获得医疗费用,随着社会保障机制的逐步完善,设立社会急救基金,使这一问题得到根本解决。目前,马金风的欠费问题在邢台市第三医院基本已经尘埃落定,然而可以预测,这绝不会是第三医院遇到的最后一次欠费。到底如何彻底解决治病救人与恶意或无奈的欠费之间的矛盾?这个问题已经到了医务人员与法律界人士进行认真思考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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