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袖的品质 里根的遗产
人气:
【字体:大 中 小】
发布时间:2006-10-12 17:17:17
“他之所以出类拔萃,是因为他能准确无误地表现思想和信仰的基调。”在一篇名为《阅世老手拿破仑》的文章中,爱默生说这位法国人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适应他周围群众心态,他不仅仅成了一个代表,而且成了其他心灵的垄断者和篡夺者。”
没有什么词汇比“心灵的垄断者与篡夺者”更能精确地形容杰出领袖的突出特质,他们在茫茫人海中,本能地感知到每个个体的普遍需求,他们召唤、催促、压迫公众,以使其心甘情愿地追随自己,他们以自己的言行充斥公众的内心……尽管伴随着技术革命与个人主义的普遍兴起,领导人越来越难以垄断公众的意志,难以支配他们过分多元与碎片化的思想,但一个从未更改的事实是,人们在内心深处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伟大领导人的渴望,在一些时刻,人们甚至渴望被统治,人们希望通过某一个人,看到前方的道路。当危机到来时,这种渴望就变得尤其明显,以至于托马斯·卡莱尔会说,一部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英雄的历史。休 闲居 编 辑
2004年6 月5日去世的罗纳德·里根属于这个光辉的行列吗?自越战与水门事件之后,美国总统的权力就开始受到限制与削弱,以至于记者鲍勃·伍德沃德说:“尼克松的继任者们就像被切断了毒品供应的瘾君子,而总统权力就是诱人的麻醉品。”而当里根在1980年当选第40任总统时,美国的信心已因越战、水门事件、石油危机、苏联的扩张、伊朗人质事件、经济停滞等而跌入了谷底。吉米·卡特在1979年夏天说,“自信的危机……这正威胁着社会和……政治结构……我们中的太多的人现在崇尚放纵和享受。”政治学家李普塞特相信,人们对于联邦政府的信心正在崩溃。
是里根涤讪了美国在20世纪80年代的气质。在他的第一任内,他着手重建美国社会的信心。他重建了军队,削减了税收,攻击咄咄逼人的苏联人是“邪恶帝国”,重新使美国人相信自由、民主资本主义有更大的优越性……当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召开时,民意测验表明,70年代的悲观情绪已被新的民族自豪感所取代,正像里根在当时的演讲中所说的:“这是美国的又一个春天。”没人能够清晰地解释,为什么里根的这些举措会收到成效,但越来越多的政治学者相信,与其说这是理性决策的结果,不如说它是里根内心世界的真实流露。当他成为美国总统时,已经将近70岁,他曾是个演员,在一个人口庞杂的州内出任过州长,但没有丝毫的履历表明他能成为一名挽救美国信心危机的总统,事实上,华盛顿的权力圈不无轻蔑地称之为“和蔼可亲的蠢货”。但里根却拥有一种天然的自信与感染力,哈佛大学的领导力研究权威大卫·葛根相信,里根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天才,与罗斯福甚至更早的林肯一样,他有一种简单却强大的直觉。领导力中蕴涵着某种神秘的因素,否则你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丘吉尔的V型手势会帮助英国人度过最艰难的1940年,或是为什么罗斯福的炉边谈话的温和声调竟对大萧条中的一代产生了如此深远的影响。同样的,也没人能解释出生于1911年的里根身上散发出的个性魅力。当他站在人群中,或是电视屏幕前,他爽朗的笑声与直截了当的言谈,总是能够吸引广泛的注意力。他的立场如此清晰,并且很少摇摆。如果说肯尼迪将青年人开拓新边疆的情绪灌输给1960年代初的美国,那么已经70岁的里根则用他的笑声与不知从何而来的乐观驱除了1970年代美国的阴霾。他重新为这套制度、为这个国家的人民赋予了意义。
而在更广阔的领域内,他则是20世纪最后20年世界秩序的最重要的奠基人之一(能进入这一行列的只有撒切尔夫人、邓小平与戈尔巴乔夫)。在经济领域,是他与撒切尔夫人发动了席卷整个世界的自由市场运动,是他们使更多人相信,政府不是问题的解决者,而是麻烦的制造者。
而在他的第二任内,他则加速完成了英国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所说的短暂的20世纪的终结。是他推出的星球大战计划拖垮了苏联原本就疲惫不堪的国家体系,他与戈尔巴乔夫的极富积极意义的会谈,则为未来指明了某种方向。总之,当他在1989年离职时,他那从1917年开始的个人历史便画出了一个还算完美的句号。如果按照弗兰西斯·福山的“历史终结”的定义,那么,里根便是启蒙运动开始以来,现代历史的最后的最重要的书写者之一。他留下的一个新体系就是,美国成为历史上最无可匹敌的国家所拥有的世界新秩序。
当然,关于里根的遗产我们从来都是争论不休的。大量经济学家指责,是他的减税与大量国防开支的经济政策,使得美国背负上巨额的赤字。在克林顿年代终于清理完成之后,布什政府又将再次重演悲剧。人们还相信,里根不过是一位强硬的意识形态分子,是他的好运气帮助了他。
但在他去世时,所有的争论都消失了,人们普遍相信他是过去50年中,世界政治舞台上最令人难忘的领导人之一。而人们愈发想知道,如果是罗纳德·里根而非乔治·W·布什领导着今日美国,那么世界将会怎样? 尽管后者将前者视作Role Model,或许向前者一样都表现出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都头脑简单,甚至都推行了减税政策。但是,他们最为根本的差异是,里根的思维模式恰到好处地迎合了那个时代的需求,他的声音是千万美国人的声音,但布什却拒绝听从别人的声音。
1981年的美国处于信心危机之中,里根的单纯与父亲式的容颜,给了这个国家以希望。今天的美国同样也处于某个转折点,他们不清楚自己在世界所应该扮演的角色,但是布什却不能传达给他们清晰有效、更重要的是值得信赖的声音,他的单纯看起来更多的像是一种武断与无知。
1997年冬天,当乔治·舒尔茨前往探望罗纳德·里根时,老年痴呆症已使这个78岁的老人认不出自己任下的国务卿了,他对护士耳语道:“那个坐在南希旁边的人是谁,我记得他,他是个很有名的人。”即使如此,在那一年,里根仍是美国保守派媒体谈论的中心,在那一个克林顿大获全胜的时刻,共和党期待谈论里根来重新为共和党赋予生命力。而如今,谈论里根则变得更加热烈,这种热烈反映出我们时代对于真正的领袖品质的巨大渴望。在很大程度上,历史充满神秘,而领袖的成功则几乎不可复制,它是多种因素恰到好处的结果。于是,对里根的谈论,对于我们时代的困惑几乎没有丝毫的作用。我们只能享受他的遗产,却不可能再次创造他的成绩。
不过,对于包括作者在内的一代中国青年,里根是一个无法消除的童年记忆。在整整10年内,他是惟一的美国总统,是我们刚刚看到的电视画面上出现最多的外国人,他绽开笑容时脸上的皱纹令人难忘。而在那10年,也是中美关系的一个黄金时代,因为对于苏联的共同敌意,我们与美国曾经如此亲近,而里根在当时正是美国的化身。
≡ 查看、发表评论 ≡